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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樣的感覺。

黑色的漩渦裡,有一點刺刺、麻麻的,像是微微的電流通過皮膚時的感覺。

如夢似幻,不,他覺得就是在作夢。

現在得醒了。

1

指甲片輕柔撥過細弦和粗弦,發出悠悠的樂音。

有如哀傷般的情緒,訴說坎坷,聽在俗人耳裡也不過是幾個成調不成曲的音符。

紅艷艷的胭脂佐華麗的靡靡之音,基調便是那顰蹙在心裡,無以言喻的哀。

現在得醒了。

 

他張眼第一件事看到的並非如上次經驗一般,反觀刺眼的白,這像是黃昏般模糊的橘黃似是失意人容易沉浸在裡頭、無法自拔。

但他以為自己不應該是在這不正常的地方才對,何況現在枕在身下的又是如此柔軟的床?

「莉……」馬斯坦古沒有繼續迷失在古色古香的房間裝潢內,他幾乎是反射動作的跳起來尋找她,待他發現她其實就躺在身邊,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一度喜極而泣。

他靜靜倒回枕邊,欣賞她因呼吸而起伏的身型。他不懂。但他懂,現在他來到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他不容許自己這麼悲觀,只是,漸漸從腦海裡浮出的隻字片語─就像潛意識被挖掘出土─不得不讓馬斯坦古把自己從迷醉邊緣拉回眼前的現實。

現在的她、睡在身邊的她、他深愛著的她,不管是哪一個,都是同一個人,都是同樣的在臉上搽了厚厚的胭脂,散發著非自然的、過於濃艷的香水味的她。

但他卻想不起來,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2

眨個眼,時間就從思考的縫隙溜走了,當馬斯坦古張開不過才闔起幾秒鐘的眼,整個場景就像一閃即逝的雷一樣迅速變換,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就坐在一個高而舊的木檯後了。

木板吱嘎作響。坐落在走廊的前頭,檯前和檯後都是一樣的人聲鼎沸。

「……喂!…喂!我在叫你你有沒有在聽呀?

「嗄?抱歉,你剛剛說什麼?我剛才在想事情,沒聽到。」

「我說…哎你這個人真是的,能不能專心一下啊?我剛剛說遊行要開始了,那個從沒曝光過的新人女孩子也會出現,你是到底要不要去看呀?

面前這個人,他是高狄。和馬斯坦古一樣鎮守著小小櫃檯的夥計,資歷比他稍微深一點,知道的卻不少。

「去呀!當然要去。」他心不在焉的回答,裝做興致高昂的樣子。他想起幾天前高狄也問過一樣的問題,但因為這行業時時有人離去,時時有人踏入,他並不特別感興趣於每個禮拜的遊行,於是他婉拒了。

曾經婉拒了,這是他第一次答應。

「我以為你會說不的。說吧,是什麼原因?

馬斯坦古揮揮手,示意他趕快滾回崗位,有客人上門了。

「等會兒再說吧,反正那遊行也不是給我們看的。」他轉回頭,微微笑著替眼前這個看起來油膩膩,但想必口袋很深的中年男子遞名冊。

3

幾架古箏齊爭艷,彷彿編的不是樂譜,是一匹素色的布。

吹簫人趕著搶二胡的拍,琵琶不疾不徐的替它收拾稍微美中不足的尾音。總的來說,和弦算是和諧的,但總聽著有一股悲慟油然而生,像是氾濫的洪水一般,沖垮了多少尋歡人的理智?

真是高竿,連女主角都還未出現,空地早已堆滿人群。不是她們的伯樂,要驕傲的還是那些床笫上的風風雨雨,沒什麼好讚美的。

兩個換上變裝的店小二,打算趁老鴇點名前瞄兩眼新人的丰姿綽約,現在隨便找了兩個路過端茶的替他們掌管陣營,卻沒一個擔心搞砸。

尤其是馬斯坦古,這「野性直覺」告訴他,得出現在這兒,才有找到答案的一絲渺茫機會。

儘管他也並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懂的是什麼,但在那一個窈窕身影鑽出貼滿褪色紅紙的後門時,他覺得他的心跳少了幾百拍。

那是他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的倩影,那個他想不起名字的女人。

到底……是誰呢?

顯然跟他記憶中的那個熟睡的她有些出入。抹了厚厚的白粉,他知道不是為了掩飾臉上的缺點;搽了濃濃的香水,他知道不是為了消除身上的體味;踩著高高的木屐,他知道不是為了彌補身高的遺憾。

他曾滑過她那細緻無暇的臉,知道時光並無在五官間刻下滄桑;他曾擁她入懷,靜靜嗅著她獨特的芬芳,自然散發出特殊的味道,帶著類似花朵的馥郁;他和她相處的時間長,不會忘掉她僅和自己差半顆頭的身高。

還有耀眼的金髮。

這一切都是為了那不成文的規定:在這裡工作的人,都是一縷煙,既然是捉摸不到的煙,便沒有洩漏真實名字的必要,而在昏暗燈光下,真正的容顏倒也不是嫖客們所關注到的。

「高狄,她是誰?她的名字叫什麼?」馬斯坦古搖搖高狄的肩膀,即使見他聳聳肩。

「名冊上她是紅番花,除此之外你我都不可能知道更多了」

雖然理智還依戀著她婀娜的搖擺,身體仍舊被高狄牽了回去。

4

「咚咚…咚咚…」悶哼在巨大銅門前,後頭藏著些什麼,總是神祕的。被允許進入後,馬斯坦古迅速甩上門。

「怎麼?小子?看你一整天魂不守舍的,居然把工作丟給一個端茶的?這樣還不打緊,他卻白目到惹毛了客人?」她便是老鴇,人人尊稱的「夫人」。

「夫人,請告訴我今天在遊行上出現的那個女孩子的名字。」

「理由?

「沒有理由,看在我替您工作幾年的分上,就她這麼一個人的名字吧!

「呿,」她不屑的笑了笑,臉撇過去一旁。「今天丟了一個大戶還想來跟我邀功?省省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這理的規矩,誰洩漏可誰倒楣,規矩傳了幾代?沒理由說我這麼一個小小接班人可以違抗呀。」

「但…」

「聽著,我今天召你來不是叫來談天說笑的,現在我罵完了你就快給我滾。想知道名字除了從我這偷取名冊來看,要不就是問本人,前者害了你自己,後者害了她本人。」

他咬著牙,悄悄退出那古色古香的房間。裡面不僅煙,銅臭大鈔味一樣令人作嘔。

 

夜深了,但對這不夜城來說不過只是一個換班的徵兆,裡面的人夜夜笙歌、歡愉,是沒有時效性的。

「別傻了你,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好好回房睡覺,而不是溜去夫人那偷什麼無聊的名冊!不是告訴你她叫紅番花了嗎?這麼執著於她?也不過是一枚落於風塵的花瓣!

難以言喻的傷痛。這是不能忘的最重要的事。她的名字。

認識她,他記憶深處知道自己認識她很久了,久到彼此一個眼神、一個齜牙裂嘴都可以揣測內心世界。

那又為什麼會忘了她?有種直覺對他說,想起她的名字,就可以知道一切。

「說的也是,夫人的辦公室裡沒那麼好闖,況且我也不相信她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所在那種一撬就開的破舊櫃子裡……看來,還是得去問問她本人了是嗎?

高狄扶了扶額頭,看來這傢伙書念得不夠多,連這麼簡單的語句都會會錯意。

只是,在親眼看見他離去後,他不是跨步追趕,而淡淡的笑了一聲。

陰陰冷冷的笑。

5

借職務之便,輕而易舉就取得名冊。當日的客人們不少,普通簿錄上也沒登記房號,問了幾個領路的都三緘其口,封口令早在他去找夫人後就下達了,看來找到她沒這麼簡單就是了。

只好土法煉鋼了,就照他既有的常識來說,新來的都會被排在東館,而多半都會接一些初次來的客人,也就是較靠近外面走廊的房間。

這讓他痛心疾首,明知他倆沒有任何承諾在先。

真是個不舒服的土法煉鋼法,要一間一間把耳朵伏在紙拉門上聽聲音,他也知道不是簡單的任務,何況是,他甚至還沒做好任何找到的心理準備。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呢?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連連碰釘子,他卻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接著的那個房間。

「……!」那一定是她的聲音,他以前從未聽過,但他篤定絕對就是。

從紙拉門後,傳來了陣陣男女呻吟,一個享受奮不顧身頂撞的激情,一個迎合般的以她天生柔媚的嗓子低吟著。他們絕不是天作之合,因為她的聲音中含了稍微的痛苦,就這麼想逃離一切,不必和不喜歡的男人逢場作戲,但那就有違加入這大家族原先的契約了。

他不敢說話,也不敢呼吸,亦不敢開門。

他害怕在看見赤裸的兩人糾纏在一起後,精神會崩潰;他害怕在看見一個糟老頭粗魯的侵入她後,他的心會破碎;他害怕她看見她哀求著帶他走的眼神時,他會不顧一切抱著她遠走高飛。

害怕一切。他怯懦了,就當兩隻指頭嵌在拉門的扣環上時。

突然發現,這房間離他好遠好遠。

6

整夜沒闔眼。

他知道高狄去通風報信了,因為當他攤坐在紙拉門前時,立刻就來了兩個壯漢將他抬回臥室,雖然已經免除了那噁心感,他的心裡還是被左右扯著。

明明離療癒系的音樂如此近,他卻覺得這椎心的莫名傷感反倒像是在傷口灑鹽。

就連在工作上時也是,今早,他看了兩個指名紅番花的客人,不爽感和著拳頭狠狠狂揍了下去,幸好在夫人趕到後,以圓融的技巧稍稍平息了他們的怒氣,並建議找其他女孩。

這次倒沒有被叫去罵,他直接被請回房休息了。

讓他在意的還是昨天他親耳聞的呻吟聲,一再重播不間斷。

當沒有人意識到,包括馬斯坦古自己,他已經在東館的長廊上狂奔了起來。

好長、好長的走廊。

跑起來如此緩慢。

7

「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麼!」在他直覺踢開一扇花樣華麗、價值不菲的紙拉門後,那個她衣官整齊的彈奏著古箏。

馬斯坦古更不客氣的往裡面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拖下去了,在大白天被有如黑夜般的觸手纏上不是件正常的事,那彷彿是要帶他到另一個世界去的警訊。

她沒停下彈奏的手,曲調哀傷,基調優美。

這樂曲…她好像一直都在等待著他。

「鐺!」最後一個收尾比書法作品上大師的落款更簡潔有力。

她起身,輕輕的抱住他。

那樣的輕,像藍天上一朵無意綴飾的浮雲,也像水墨畫上無心插柳的一滴暈開了的漬。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鑽石夾子,這是屬於她的,另一個世界的她的,將它別上他蓋住眼眸的瀏海。

「告訴我,你的名字。」那段在亞美斯多利斯的日子,那段只要靠眼神就知道彼此心意的日子。儘管一閃即逝,那樣的記憶便足夠喚醒他。 


等不到了回音。

他手握著她放在他手心的一朵紅番花,消失在空氣裡。

 餘韻是早春時節清幽的樂饗。


我是紅番花…一直一直都是…紅番花。

後記:

在此咕嘰一下,紅番花(Crocus)的花語是「等待著你」

菖蒲科,原產地在北非、西亞、歐洲,花色以紫色為主,另外還有白、黃色的(對,沒有紅)

花期在早春~春↑(指上面)

http://hiuwah.tripod.com/html/flower_lang/crocus.htm→我自己一開始只有找到簡體版,現在這個是繁體的

(但老實說我跑了好多網站還是不太知道他跟番紅花是什麼關係OTZ好像是一個屬之類的吧...因為資訊太雜亂了,靠我這顆老頭腦解答不太出來)

(抹汗)一個早上又耗在這奇怪的東西上了=3=

但希望可以有人多認識一下它(哎,咕嘰寫得零零落落,還是靠自己比較好)

呼,早餐早餐~(咬)


這一篇整個很中國(有嗎?)→請自行想像

而且我好毀形像呀(跪地接棍打)

我自己看RR的寫完整個很氣瘋想K自己= =

對了,我從以前就想知道熙樂教什麼耶,告訴我告訴我~


感覺高狄是個好神祕的人呢...他誰呢??

我有個底但不知道XD

而且他給我一種恐懼感(冷顫)該死的幹嘛那麼愛冷笑???

俺來解釋一下劇情,那黑壓壓的時空傳送器(喔,好先進的感覺)就像把人拉進門的黑手那樣,一片一片的不見(其實我覺得那好噁= =)不過是它跟門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至於啟動契機都一樣(乍看不出來),看旅客能不能找到那隱藏版的基本條件:))

第二集也是一樣,以旅人這個主軸在寫,描述兩人短短的相遇、認識、交心,然而卻稍縱即逝

美麗的風景,就留在那兒吧。不能帶走漂亮風景,但那時的美已經被烙下於旅人腦海

只是...這集好蒼涼喔...


招手招手,旅客來加煤

要不咕嘰真的得停駛哩


謝謝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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